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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百三十一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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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百三十一章

孟季廷稍微一想,便知這是一個局。

孟季廷剛一回到宋國公府, 等在門口的小廝便對他道:“國公爺,老夫人請您過去見她。”

孟季廷臉上的表情微凝了下來,母親若無重要的事情, 不會這麽急切讓人在這裏等著他。

青槿臉上也跟著疑惑, 看了看孟季廷。

孟季廷對她道:“你先帶著心兒暉兒回淞耘院, 讓人把紹兒、纓兒送回二房去,我帶雍兒去一趟母親那裏。”

青槿對他點了點頭。

孟季廷帶著孟承雍去到歸鶴院時,楊氏正坐在椅子上, 難得的做起了針線,但心思卻不在針線上,有一針每一針的縫著一件給孟承雍的衣裳,臉上卻時不時的出神。

直至孟承雍喊著“祖母”跑進來,她才回過神來, 放下手裏的針線, 對他揚起了笑容,道:“雍兒回來了。”

然後伸手將他攬了過來,拿帕子替他擦了擦汗, 問他道:“莊子上好玩嗎?”

孟承雍點著頭道:“好玩,下次祖母和我們一起去。”

楊氏笑著說好, 然後吩咐平嬤嬤道:“你帶雍兒下去給他洗一洗澡, 換一身衣裳,這身上都是汗和灰塵。”

平嬤嬤知道楊氏有話要和孟季廷說, 笑著道是, 牽著孟承雍下去了。

孟季廷坐到了楊氏的另外一側, 丫鬟上了茶後, 楊氏便讓屋裏的人都下去了, 讓她們把門都關上。

孟季廷問道:“母親這麽急著請我過來, 是有什麽要緊的事情?”

楊氏沈默了一下,才把事情與兒子說了。

孟季廷聽完後,手握成拳頭在桌上捶了一下,然後站起來,臉上表情黑起來,道:“常家真是好糊塗,鐵是什麽東西,他們家也敢碰。”

孟家對自己族中和親戚家中都約束甚嚴,但是常家與孟家雖然有親,卻是拐著彎的,且兩府幾乎不往來,孟季廷自然也不會約束到他家裏去。

楊氏伸手扯了扯兒子的袖子,對他道:“你先坐下來,我再慢慢與你說。”

孟季廷重新坐下來,臉上卻黑沈黑沈的。

楊氏道:“我看他也是被人挖了坑,遭了人的算計。上次你舅舅來,說有人想和他合做官鹽生意,我就覺得有些不對勁。我問過你,你說這生意做不得,你舅舅還算肯聽我的話,我跟他說了,他雖然心中可惜,但也跟人推拒了。卻不想常家這裏,跟人攪合到鐵礦生意上去了。”

孟季廷冷哼道:“常家是母親的外祖家,與咱們孟家是拐著彎的姻親關系。那些人算計他家做什麽,所為的還不是為了算計我,算計孟家。”

常家與孟家甚少來往,孟季廷此時對常家也沒有什麽好印象,道:“若常家的人真的一身清白,也冤枉不到他們身上,說來說去,是常家的人貪心,才會被人下套。”

楊氏道:“我知道常家在這事情上有行事不夠檢點的地方,但是娘對常家,那是欠了一份債的。”

楊氏說到這裏,眼睛流出了眼淚,拿帕子擦了擦眼睛,才接著說道:“……當年我和你父親成親前,是定過親的,定的就是我舅舅家的表哥,如今的常家大老爺。我少時在常家生活過幾年,與他算得上青梅竹馬,後來家裏長輩給我們定下親事。父母之命,媒妁之言,我那時覺得也理所應當,沒有反對。後來,我就遇上了你父親。”

“我們兩家原本已經開始籌辦婚事,連成親的日期都定下來了。但是我……我當年因為想嫁給你父親,用死相迫你外祖父母為我退了親。常家家世不如宋國公府,你父親當年大約也和常家說了什麽,逼得常家不得不退了親。退親之後,外面說我的,說常家的,什麽難聽的話都有。說我與人私相授受,說我貪慕富貴攀高枝,說常家無能,連訂了親的媳婦都被搶。我舅舅覺得受了辱,自此和楊家斷絕往來……”

這些事情,孟季廷是知道的,他聞言也沒有打斷母親的話。

“你外祖母自此之後,再沒臉面回過娘家。她後半生一直為此事自責,希望我舅舅能原諒她,倒死都未能釋懷,也沒等來我舅舅的一句原諒。你外祖母去世的時候,常家其他人都沒來,就只有我這個表哥來了,多少給了你外祖母一點安慰。”

楊氏想起當年這個表哥與她說的話:“……我不曾怪過表妹,我雖喜歡你,但我也知道感情的事是強求不來的。我不再與表妹往來,不是我心中還恨你,只是我是常家的人,我也要為常家其他人的面子著想,且我與你如今身份尷尬,再與你頻繁往來,於你也不好,因此你不必為此自疚。我與表妹雖然沒有緣分,但我希望你選的是正確的人,希望你後生幸福無憂。”

楊氏嘆了口氣,與兒子道:“佛曰因果,人這一生,欠了債,總是要還的,更何況是情債。”

“你表舅的兒子跟人私采鐵礦,鍛造農具進行私賣,被人查了出來,如今就關在大理寺裏。”

孟季廷默了好一會,才開口道:“鹽鐵均是朝堂專營的買賣,若是賣點私鹽倒還罷了,不過就涉及點錢財。但鐵是兵器鍛造的原料,朝廷向來管制得嚴厲,不讓私人采集冶煉,難道常家的人不知道?且我本就是帶兵打仗之人,摻和到私采鐵礦的事情裏面去,難保不讓人誤會我有別的想法。”

“我知道你為難,但你這個表舅膝下只有常戚這一個兒子。三十多年,他不曾求過我什麽,就今天,他跪在我的面前求我救救他的兒子。我對他有愧,我拒絕不得他……”

“他私采鐵礦,真的只是鍛造農具,沒有做別的事情?”

“你表舅是這樣與我說的,但我想,常家的人就是再大膽,除此之外也應當不敢再做別的事情。”

孟季廷看著眼睛泛紅的母親,心裏嘆了口氣。就像她說的,她欠了常家的情,若他不幫她把這份債還上,只怕她以後也會如外祖母一般半生難安,到死都無法釋懷。

孟季廷道:“我明日先去大理寺打聽看看具體是怎麽回事。”

楊氏有些愧疚的握了握兒子的手:“是娘給你添麻煩了。”

“看娘這話說的,我們是母子,你欠下的債便是我欠的債,我自該幫你還上。”

這時,孟承雍已經洗完澡換完衣服出來了,高興的跑進來道:“祖母,我們今天抓了好多螃蟹,我還留了一些帶回來了,晚上我們炸螃蟹吃。”

楊氏笑著伸手將她攬了過來,道:“好,晚上炸螃蟹吃。”

他說著看到楊氏眼睛紅紅的,不由問道:“祖母,你怎麽哭了?”

“祖母沒哭,是眼睛進沙子了。”

“那我幫你吹吹。”

說著就伸手掰開她的眼睛,湊到她的眼睛上面幫她吹著,過了一會,楊氏便道:“好了好了,已經吹走了。”

孟承雍又道:“你眨一眨眼睛,這樣沙子就出來了。”

楊氏笑了笑,不由伸手將他攬了過來。

孟季廷見話已經說完了,對楊氏道:“娘,那我先回去了。”

楊氏點了點頭,“嗯”了一聲。

孟承雍笑著跑過來,抓著父親的手道:“爹爹,我送您出去。”

等走到門口,孟季廷摸了摸兒子的腦袋,對兒子道:“好好陪祖母,不許淘氣,不許惹祖母生氣。還有,明天準時到校場練功,不許偷懶。”

“知道了,爹爹,你好啰嗦。”

然後揮著手跟父親再見,再重新回了屋裏,跑到楊氏跟前,又和她說起了今天踏青都玩了什麽好玩的事情。

孟季廷回到東跨院時,青槿正坐在榻上,抱著已經睡著了的孟毓心,手輕輕的搖著她晃著她,兩人身上都已經洗漱過了,換過了一身衣裳,

孟季廷問道:“睡著了怎麽不將她放到床上去睡?”

青槿輕聲道:“在莊子上玩的時候,大概是被蟲子咬了,手臂上起了兩個包。剛剛一直喊癢,想去抓,我只好抱著她,免得她把自己抓傷了。你幫我搭把手,我手都抱酸了。”

孟季廷於是從她手裏將孩子抱過來,孟毓心睜了一下眼,見到是父親,於是又重新閉上了眼睛。他坐下後,掀開孟毓心的袖子看了一下,發現上面果然有兩個小紅包。

孟季廷問道:“塗藥了嗎?”

青槿一邊揉著發酸的手臂一邊回答他道:“已經塗過了。”

又問他:“老夫人找爺有什麽事?”

孟季廷不想讓她擔心,對她道:“沒事。”

到了第二日,孟季廷讓純鈞盯著孟承雍、孟承暉兩人練功,自己去了大理寺,翻看了常戚的卷宗,等出來時,臉都是黑的,接著他又去了一趟常家。

常戚的事情,遠比孟季廷想象的還要嚴重一些。常戚與人將發現的一座鐵礦私瞞不報,私設鐵器坊,在裏面鍛造鐵器。而他們鍛造的鐵器,除了農具之外,還有刀、劍、矛、盾等兵器。而這些兵器最後又流進了一些山匪、盜賊的手裏。

雖然常戚與他說他不知道鐵器坊裏還鍛造了兵器,但這些兵器卻是實打實的從他與人合夥的鐵器坊裏流出來的,官府也是在剿匪時從匪徒手裏繳獲的兵器裏,才查到他的那座鐵器坊和鐵礦山。

孟季廷稍微一想,便知這是一個局。那些人至少從一年以前,大約就是從他打完西梁勝利歸朝之後,就開始埋下了這條線。因為常戚就是從那時候起,開始在外面欠下大筆賭債,急需要錢來堵窟窿,因此有人拉他入夥時,明知鐵礦碰不得還是碰了。

過了沒幾日,朝上便就有人將常戚與人私采鐵礦、私造鐵器的事情與孟季廷聯系在了一起,將其彈劾到了皇帝的跟前。

彈劾的奏折裏說什麽的都有,有說他縱親行惡,枉法包庇,以增社稷顛覆之禍;也有說他本人居功自傲、結黨營私,玩弄權術的;更還有說那個鐵礦和鐵器坊就是他背後指使的,說他私造兵器,有不臣之心,應當按謀逆罪論處的……

彈劾的奏折像雪花一樣的飄進了皇帝的案頭裏,但皇帝卻均按下不表,令人揣測不出他是什麽意思。

而有人彈劾孟季廷,當然也有朝中大臣為他說話的。說孟家世代忠良,說孟季廷對社稷忠心不二,絕不會徇私包庇,更不會有不臣之心。常家與孟家從無往來,常家人做的事情豈能算在孟大人頭上……兩邊人像是打起了口水戰。

而孟季廷此時心中卻冷笑了起來,他不過打了一場勝仗,撈了一把軍功,那些人這就坐不住了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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